2011年2月1日

守護杉原灣

編按:本文作者鄭小姐在2011年跨年期間來到刺桐部落,參加守護杉原海岸的跨年活動,她的生活圈橫跨都市與鄉間,在她的眼裡,對於獨一無二的杉原海岸,有何新年新希望呢?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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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圖/鄭雅云
【原文載於100年2月號《鄉間小路》月刊,第37卷第2期,豐年社出版】

跨年夜,當全台聚在廣場上、電視前準備倒數,或是擠到東部,摩拳擦掌預備搶攻年度第一道曙光,在台東市郊的另一個角落,正有一群人,手持火把,緩緩走向沙灘。浪潮聲中,他們圍圈唱起傳統歌謠,跳著和祖先一樣的舞蹈,繁星遙望著;海岸邊,依海而生的小部落名為fudafudak,意思是:美麗的海灣。

杉原風景

部落曾經種有大量刺桐樹,因而又名刺桐部落。初到刺桐部落,便深深懾於這片海灣的美。那是一次偶然的造訪,小村莊依然寧靜,提著手電筒,摸黑穿過村落住家,顫巍巍走過排放的漂流木,猶疑之中,大地亮了起來,十五的滿月,在毫無燈火的海岸灑上銀光,一整片海灣在眼前展開,海浪規律拍打著,月光皎潔如晝。與主人散步閒聊,她所飼養的兩隻狗:伊命和愛琴,時而互相追逐,時而合力捉弄起沙上的小螃蟹。

回到住家,除了簡單的水泥房舍,還有一座茅草棚屋;沙灘上的漂流木小屋,則是夏天才搭建完成的,天熱時拉件薄被,鋪點茅草,在月光或者星光下,在浪濤聲輕柔簇擁下睡著,對長年生活在高樓夾縫中的都市人來說,是做夢也想不到的幸福。

簡單而富足的生活,是這裡的生活樣貌。物質匱乏,生活也不像城市裡那樣便捷而多采多姿,對於習慣追求物質享受的城市人來說,可能很難想像這種事事不方便的生活,然而,當放下成見,更細緻的看見其中的純粹與豐美,再抬起頭,仰望山巒、雲霧和星月所拉出遼闊的天際線,會赧然發現自己才是真正的匱乏。

現代童話

但也許就像是童話情節,平和安穩的小村落,總是會受到怪獸侵襲。城鄉發展長年失衡,原住民傳統領域一點一點填上水泥,在貨幣主宰的新世界裡,山林、海洋、農作、漁獲和與之共同生存的人們都必須用產值鞏固自己的存在。

為了鞏固生計,小村落的人們一個一個到咆哮的都市裡找發展,村莊一點一點沉寂下來,海浪依舊規律的拍打,留下的人並不感到窮困,只是冷清。而曾經富足的人們,日復一日,在新世界裡努力為可能到來的幸福打拚,偶爾,回到故鄉,看著久違的大海,久久不去。

接著,帶著磅秤、量尺的人來了,他們說,他們已買下這一片海洋連同沙灘,將在這裡建造豪華的旅館、各種頂級設施,要讓各地前來的人都能看見這裡的美;他們說,要讓這裡繁榮起來,讓村莊不再沉寂,到時候,「我會為海洋創造出它該有的產值,讓你們可以換取金幣,以獲得幸福。」

走近海洋

一百年的元旦午後,當地年輕人站在沙灘中央,搜索著記憶對眾人講解兒時遊戲的規則,一干人馬分成兩隊,便在海邊大戰起來。年紀在20到5、60歲不等的一夥人,在沙灘上一邊大笑一邊奔跑、閃躲、跳躍以及跌倒,小時候那種凜然的義氣全在臉上表露無遺,間或一個大浪上岸,閃避不及的人霎時成了落水狗,威風頓時減去大半。

回到聚會所,擰乾褲子坐下。同一群年輕人一一正式介紹在場的部落族人,他們有的是在外工作,此次特地回鄉;有的是年輕時到外地求學、工作以後決定返鄉;有的則是長期留在部落。大家共同的盼望是,振興部落產業,重新恢復部落生機。

對著許多初次造訪的外地人,部落年輕人在分享會一開始告訴大家,方才的遊戲行程,是臨時加上去的,因為「如果沒有和這片海發生過關係,如果不曾體會我們和海洋、和沙灘的親密,怎麼會知道為什麼要保護這片海洋?」

發展的可能

部落正面臨和其他許多地方相同的問題:產業沒落、人力外流、人口老化,以及大型財團進駐,帶來怪手、工作機會,和族人長長的討論。

元旦的這場分享會,於是由此而生。部落之中,有人期待財團能帶來新的未來,有人反對怪手大肆破壞沙灘、海洋、甚至是傍海的家。這是部落所必須面對的大問題:怪手已破門而入,要選擇接受或者群起反對?而政府所該做的是,讓世居此地的人們能有選擇未來的空間,對大規模發展的擁抱或者拒絕,都該由部落自己決定;更或者,該怎麼發展──是大飯店或者小民宿,是旅遊團或者背包客,是逛景點、買土產,還是生態旅遊、文化巡禮,或者是其他更多更多的可能,都不是任何外人能夠獨斷決定的。如同分享會中一位族人所說:

「希望在族人內部能有充分的討論、重新集結我們的力量。我們所追求的,其實都是一個可以被尊重,而且生活可以被改善的未來,希望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可以達成。」


資料參考:「刺桐部落格」http://fulafulak.blogspot.com/
在美麗的海灣,唱祖先的歌
細看,杉原風景盡是純粹的豐美

走近海洋,重新定義人與自然的關係

怪手已破門而入,美麗灣飯店的爭議未決,擁抱或者拒絕,都該讓部落自己決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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